一棋风不像少年人。
叶茨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根据解读的角度不同可以蕴藏许多含义。
如果单只是针对围棋来说的,这句话可褒可贬,可以是赞赏孙苏合棋艺精纯老练,不似少年人般浮夸毛躁。也可以是含嘲带讽,拐着弯地贬低孙苏合的棋艺。因为围棋界从来少有大器晚成的例子,高手几乎都是少年成名,十几二十岁正是登峰造极的巅峰年龄。以孙苏合的年纪,叶茨这句不似少年,解读为暮气沉沉天资有限也不是不可以。
若真的只是臧否棋艺,不管是夸是贬,孙苏合都无所谓。甚至就算他这句话意在暗示他已经察觉孙苏合是代人下子,背后另有高手,这也不算要紧。
孙苏合最担心的是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出了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漏子,被叶茨察觉到了不协调的地方,进而窥出了自己的真正实力。如果是这样,那后果不堪细想。
要知道自己这边完全是虚张声势,纸糊的壳子。如果叶茨窥出其中真相,肯定半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动手将所有人制住,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
对于二十二局这样的强力部门来说,孙苏合的救人行动虽是善举却绝不讨喜,因为这已经侵犯到了他们的权力范围,这是相当敏感的问题。
要不是孙苏合利用种种形势营造出足够获得他们尊重的强势,叶茨才不会坐在这里“以棋会友”,不管你是行善还是作恶,对于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先控制在手里,然后慢慢审问调查,这才是他们当然的做法。
不止叶茨在以围棋做试探,孙苏合也在暗暗观察叶茨的行棋风格,揣摩他的心性。在这种双方几乎势均力敌的对弈中,棋盘上的碰撞也是双方性格情绪的浓烈绽放,从行棋风格中可以明显感受到棋手的性格特质。除非你的棋力远高于对手,可以随心所欲地在棋盘上玩弄他,否则棋手是很难在对弈过程中wě刻印在每个细节里的鲜明个人风格的。以棋观人,孙苏合对叶茨的心性早已有所判断,就算叶茨下一秒钟立刻动手,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好在叶茨还只是言语试探,并没有直接动手,可见他就算真的看出了什么东西也还没有把握。这种时候不宜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自己反而被吓得露出马脚,那未免有些可悲可笑。
孙苏合的心境丝毫不乱,如明镜止水般透彻清明,他瞬间转过诸多念头,厘清了状况,决定见招拆招,先看看再说。孙苏合打了个哈哈,笑着把球踢回给叶茨:“叶茨先生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别是拐着弯在损我吧,那我可要生气的。”
叶茨意味深长地一笑,他摆了摆手,“误会误会,如果我是在贬损苏合先生的棋艺,那正在苦战的我自己就成什么了。我对苏合先生的棋艺是真心佩服。”
叶茨谈笑间将话题限制在围棋之上,排除了言语间暗藏的其他意味。就像他的行棋风格一样,有机会就穷追猛打,毫不放松,没有机会就隐而不发,伺机以待。
孙苏合叹了一声,“说到棋风,叶茨先生的棋风颇有胜负师之风范。我是羡慕不来了。”
围棋界有“胜负师”和“求道派”之分。
胜负师将棋局的胜利视为棋盘上的至高追求。这类棋手往往实战能力极强,优势时绝不轻忽,劣势时从不屈服,即使只有一线胜机,也会满怀豪迈的勇气百倍争取。
求道派追求的则是心中理想的棋道境界,对他们来说,下棋下的不是胜负而是艺术,能够下出一局体现自己理想和审美的好棋比赢棋还要重要。只要下的棋心中无悔,输了也不甚在意。有些极端的求道派棋手甚至会因为觉得自己下出的棋形不美,宁可在巨大优势时弃子认输也不想下出难看的棋来。
叶茨的棋风杀伐凌厉,不断主动挑起战斗,转换、治孤、劫争等等技术都异常凶悍,即使场面落后,也好战不屈,坚韧不拔地辗转腾挪只求那一线胜机,完全是胜负师的路数。
而狸华老爷的棋风则更偏向求道派,潇洒豪放,招法华丽,长于形势判断和大局观,偶有灵机迸发,便是天马行空的奇招妙手。
既然叶茨提到棋风,孙苏合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胜负师和求道派,他于是借此剖白心迹,明面上夸赞叶茨有胜负师的风范,暗含的意思则是以求道派自况,以傲然的姿态言明自己另有追求,无意同二十二局争夺些什么,因为这些东西根本不在自己眼里。
叶茨深深看了孙苏合一眼,微笑点头,“多谢,这句赞赏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叶茨说完再度看着棋盘陷入长考。棋局外的试探他已经有所收获,这局棋最初的使命已然完成,但是,棋局内的胜利他也不想放过。
“小苏合,你夸他干嘛呀?这家伙的棋,臭臭臭,他都已经输了,还非要死缠烂打,你干嘛还夸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夸也得夸夸……喵的。”狸华老爷脑袋一甩,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快来夸我。
“狸华老爷你还需要夸吗?就是我这个低手中的低手也看得出来你的棋确实有种优雅华丽的美态。”
“喵嗯,说的不错,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眼光的,很好很好,有前途。”
狸华老爷笑嘻嘻地夸了孙苏合一番,等了一会儿见孙苏合没什么回应,他忍不住说道:“小苏合,你还有什么看法吗?还可以再多说一点。”
孙苏合心里好笑,一下子有些词穷,还真想不出该怎么夸他,他于是话锋一转说道:“等赢了再说吧,狸华老爷,我看你这局棋好像有点难啊,你胡子都捋掉两三根了。”
“胡说八道!”狸华老爷吹胡子瞪眼,“老爷我有一百种赢棋的方法,你就好好睁大眼睛等着看吧。”
以树为基,以叶为盘,翠芒微微,若虚若幻,在这别致的棋盘上正上演着刀刀见血的血腥肉搏。究竟是叶茨的黑棋大龙逃出生天,还是狸华老爷的白棋挥刀屠龙,这局棋的胜负之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
在这之后,叶茨和狸华老爷又寸步不让地激烈缠斗了两个多小时。眼看棋局即将走向终盘,黑棋大龙做活的希望已经不大,狸华老爷揉了揉眼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稳了一手。
孙苏合依照狸华老爷所说下了这一子后,叶茨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反下棋时面无表情的沉稳常态,他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伸手在扶手上一下轻拍,意念一动,落下一子,围绕着这条大龙主动开启“劫争”。
“劫争”又称“打劫”,是指黑白双方都把对方的棋子围住的独特情况。在这种局面下,如果轮到白棋下,它就可以吃掉一个黑子。如果轮到黑棋下,它同样可以吃掉一个白子。因为如此往复就形成循环无解,所以围棋禁止“同形重复”。根据规则规定提一子后,对方在可以回提的情况下不能马上回提,要先在别处下一着,待对方应一手之后再回提。
如果打个通俗的比方,简单来说就是两个人以回合制争夺一件宝物。第一回合小白行动,他先抢走宝物。第二回合小黑行动,他又把宝物抢了回来。第三回合,小白抢了回去。第四回合又轮到小黑抢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循环无解没完没了了。
所以规则规定,在第一回合小白抢走宝物之后,第二回合小黑不能立刻抢回来,必须先做一件别的事情,到第四回合小黑才能再抢回来。
可是如果在第三回合,小白直接抱着宝物跑了怎么办?为了防止出现这种事,第二回合小黑要做的事情就是拿把大kǎndāo直接往小白头上砍,砍向对方必须保护的弱点。这样在第三回合,小白就必须举盾牌去挡大kǎndāo,无暇带着宝物跑路。于是第四回合小黑又可以把宝物抢回来了。
接下来第五回合就轮到小白提刀kǎnrén了……在这样的反复争夺中,随着弱点不断得到盾牌保护,一旦一方提刀砍的位置不是致命的弱点,那另一方就可以拼着被你砍一刀,抱着宝物美滋滋地跑路。
这整个过程就被称为“劫争”,对方身上的致命弱点被称为我的“劫材”,一方抱着宝物跑路就是“消劫”了。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弱点的寻找,以及弱点与宝物的价值判断。
一旦开劫,原本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结果的局势立刻被导入极其复杂的情况之中。叶茨这一手刚下完,狸华老爷就像被火燎了尾巴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喊大叫:“小苏合,你这小笨蛋,不是下那里啊,你刚才下错了喵。”
孙苏合眉头一皱,盯着棋盘仔细确定了一下位置,“没下错啊,这就是你要下的位置。我下之前每次都跟你确认一遍的,你自己说就下这个位置的。”
“我不管,我不管,下错了。”狸华老爷哇哇大喊,“喵呀,我怎么会下在这里啊,臭臭臭,这么明显的棋我怎么会没有看出来。”
狸华老爷在看了叶茨开劫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这看似稳妥的一手其实犯了一个极大的失误。他闭目沉思好一会儿,算来算去,继续下下去只可能有两种结果。
一是自己因为劫材不够争劫失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龙做活。
二是围绕着这条大龙,黑白两块大棋将会形成罕见的三劫循环,按照规则,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本局将以无胜负终局。
第一种结果自然是狸华老爷屠龙失败,以数十子的巨大差距惨败收场。可就算勉强促成第二种结果,这对狸华老爷来说也是难以接受,和输了也没什么差别了。他不禁意兴阑珊,嘴里唉声叹气地喃喃着“输了输了……”再也没有兴致继续这局棋。
孙苏合没想到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戏剧性变故,他愣了一会儿,在心里通过艾丽丝向狸华老爷确认,“确定认输了吗?”
“输了输了,还下什么,没意思了,没意思了……”
孙苏合伸手搓了搓脸,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催动意念,在棋盘上一次性投下两子,表明自己弃子认输。
叶茨不禁错愕地浓眉一抖,抬头问道:“苏合先生?”
孙苏合苦笑一声,“是我输了。”
叶茨总觉得这局棋还有余韵未尽,可是孙苏合已经弃子认输。他能够理解这种心情,这就好像一位画家倾注全部心血苦心孤诣地画出一幅名作,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却因为自己不小心在上面落下了一个明显的污点毁了整幅画作。越是对自己的作品抱有信念、热爱和追求,就越是无法接受这种事实。
理解归理解,叶茨还是由衷地想看看这局棋如果能继续下去还能迸发出什么样的火花。他满脸遗憾地劝说道:“未必没得下啊。”
“输了就是输了,再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叶茨对着棋局看了好久,叹道:“是局好棋,真是局好棋,好久没有下过这么惊心动魄的棋了,也好久没有看过这么有味道的棋了。可惜,真是可惜了。”
赢了固然可喜,可是这样的赢法终究不够痛快。而且孙苏合下了整整一局好棋,却在最后突然一记俗手把自己逼到这个尴尬的处境,即使是作为对手,叶茨也感到很是可惜。
狸华老爷唉声叹气,念念叨叨地喵个不停。艾丽丝和南华子正在激烈地交涉,自然没有功夫理他。小熊靠在墙边自顾自地睡着了。陈建明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南华子施法。唯有庄凤语实在忍不下去。
“你这肥猫吵死了,啰里八嗦,废话连篇,吵到我家师傅施法了。”庄凤语没好气地抱怨道。她气势汹汹地直接抱起狸华老爷,肚皮,下巴,肉球,尾巴一阵乱揉。“你刚才还好意思自吹自擂,说得好像很厉害一样,结果还不是输了,呵呵,真是笑死我了。”
“你这女娃娃,好不端庄,怎么,怎么乱来呢?老爷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猫。快放开老爷我,你再这样老爷我可要生气了。”狸华老爷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老实地趴在庄凤语怀里任揉任摸,就连输棋的郁闷似乎也一消而散,趁机一脸惬意地在庄凤语身上蹭来蹭去。
…………………………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多钟,南华子的救人行动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距离大功告成还要不少时间。
“苏合先生,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其实棋逢对手才是真正的醉人雅事,叫人意犹未尽。有没有兴趣再续一局?”
孙苏合靠在椅背上做出闭目思考的模样,在心里通过艾丽丝询问狸华老爷有没有兴趣再战一回。
“呵,越没本事的人才越爱吹牛呢,你这肥猫牛皮吹得比天大,我看再下也是输。”庄凤语毫不客气地嗤笑道。
狸华老爷大声喊冤:“你这女娃娃懂什么。老爷我都不想提了,这个叶茨都不怎么会下棋。老爷我是出了超级昏招才输的,他都该认输了居然还要下。就知道老爷我容易出昏招,他非要和我耗,真没劲。”
“那是下还是不下?如果累了话要不就算了吧。或者休息一会儿再说?”孙苏合在心里问道。艾丽丝帮着把这句话问了一遍,她留出一丝心神替孙苏合传话,主要的精力则兴致勃勃地放在从南华子身上敲诈情报上。
“下!下下下,当然要下,老爷我精神好着呢,不需要休息。”狸华老爷身子一抖从庄凤语的“魔爪”中挣脱出来,他尾巴轻甩,用前爪理了理头上被摸得乱糟糟的软毛,然后姿态优雅地飞在空中,昂首说道:“你这女娃娃看好了,看老爷我怎么轻松写意地把这个臭叶茨打得溃不成军。”
棋盘之上无时间,叶茨和狸华老爷在黑白方圆之间酣战,转眼间天色已经逐渐开始明亮起来。
在他们对弈的同时,受基达山静修会荼毒的受害者们在南华子的妙手施法之下成百成千地迅速脱离生命危险。南华子同时将他们的坐标方位交给艾丽丝。
而艾丽丝则通过陈建明把这些坐标传达给外面的二十二局众人,让他们负责根据坐标确认情况。
这种经手多人的行为看似多此一举,实际上却很有讲究。南华子只认艾丽丝和孙苏合,不认陈建明。而艾丽丝刻意通过陈建明转交则是顺手为之送陈建明一份功绩。经不经手,看似是个无所谓的差别,但在日后论功叙绩的时候就大有不同了。
陈建明这人虽然有时候有些呆,但是这段时间的来往,足以看出他的人品和性情,确实是个可交之人。能在二十二局里多一个这样的朋友怎么都是一件好事,现在随手能帮他一个忙,自然能帮则帮了。
二十二局jiānkòng中的受害者早就已经尽数获救,虞方平和叶茨略作商议之后,在这期间将留驻在这边的人手和部分负责jiānkòng受害者的人手重新调遣出去,和其他同事会合,一部分负责处理城市里混乱的余波,另一部分则根据陈建明tígòng的坐标去确定受害者的情况。有叶茨在这里坐镇,其他人如无必要,在与不在都是一样。
所罗门的行踪自然也是重点关照的对象。但他被艾丽丝打飞之后便销声匿迹,最后记录到的他的行踪是撞在一栋写字楼的楼顶上,从那之后就行踪不明,推测是收敛爪牙混入混乱的人群之中了,一叶入林,在这种诸事繁杂,人手极度短缺的情况下,即使是二十二局的专业人士也很难再追踪到他。
约摸到了早上八点多钟,以孙苏合家屋顶为根基,通天贯地威势惊人的圣光飓风已经消减成一条苗条纤细的小小龙卷。南华子手中的副本拓片也崩散殆尽,只剩下小小的一片在闪动着金光。
忽然,南华子双手一合,嘴唇翕动,圣光龙卷和副本拓片齐齐震颤,然后烟消云散,再无影踪。南华子在这最后时刻,于众人意料之外,毫无征兆地骤然加速,瞬间完成了最后的救人工作,并将副本拓片中蕴含的种种神妙尽收掌中。
他伸手抓住早已悄然等待在身旁的庄凤语,身上白光一闪,然后瞬间凝练为幽暗深沉的黑光,虚幻的羽翼振翅一动,两人冲天而起。
天空中悠然飘落一张符箓,艾丽丝啪的一声伸手捉住,意念一动,发现里面正是最后的坐标方位以及部分艾丽丝要求的情报。
“比预计的快了一个半小时,这混蛋早就想好了吧。”艾丽丝两指夹住那张符箓,笑着冲天空一挥,操纵空气在他们耳边传音:“再见了,下次开演唱会的时候记得给我们留张门票。”
艾丽丝和孙苏合有着同样的预感,以后和这位大偶像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着呢。
叶茨原本看着棋盘正苦思冥想,但南华子行动的瞬间他立时生出感应。南华子和庄凤语刚刚飞到空中,叶茨的一道封印已经后发先至,像是一张绵软的大网截向他们。
“两位可否赏光一见?”叶茨话音未落,南华子和庄凤语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骤然凭空消失。叶茨的封印迅速展开,将整片天空都封镇住,可是南华子和庄凤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哪里还有半点踪迹。
逍遥不系之舟吗?跑得好快。孙苏合微笑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叶茨看着天空,眉头微皱,看了一会儿,他微微摇了摇头,笑着对孙苏合说道:“刚才走的那一位就是实际施法救人的那位先生?走得好快。难为他这么辛苦,我们二十二局可欠了他不小的人情,我很想见他一面。”
孙苏合心里暗笑,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好听得很。感谢就算是有多半也只是个幌子,说什么很想见他一面,其实是想探探虚实吧。周轶清展露出来的技术二十二局不会不感兴趣,更不会放任这样的人物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外。不过,周轶清这家伙跑得是真的好快,叶茨就算有再多想法也只能叹一声为之奈何了。
其实想见他的话,想见他还不容易,孙苏合心里暗暗吐槽着,到处都是这家伙的广告,想不见到他才难呢。孙苏合四下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大楼上的巨型显示屏上正滚动播放着一支周轶清代言的手机广告。
屏幕里,周轶清拿着他代言的手机回眸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然后左眼一眨,抛了一个极具挑逗性的媚眼,手中的手机同时咔嚓一声留下一张自拍,屏幕上随之打出一连串广告词来:
真的笑,笑出声。
…………………………
咦……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认识这家伙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再一看,真是羞耻度爆表,这耻度绝对已经突破天灾等级了吧。这家伙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孙苏合看着那广告真的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努力忍住然后随口对叶茨说道:“他们很害羞的,不喜欢见不认识的人。叶队长的感谢我会告诉他的。”
孙苏合并不准备把周轶清的偶像身份出卖给叶茨,一来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必要,二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以后肯定还会与周轶清和庄凤语打交道。就让他们继续偶像事业吧,这样只要看看关注的粉丝群就能随时知道他们的情况,简直不要太方便。
“是吗?真是遗憾。”叶茨面无表情地说道。
“叶茨先生,你看这局棋……”孙苏合用询问的语气说道。
这局棋虽然刚刚下到中盘,但是从一开始叶茨就被狸华老爷的布局压制,败相已现,虽然继续纠缠下去或许还有机会争上一争,可后面几局论精彩程度比起第一局要逊色了许多,就算再继续下去也已经形同鸡肋,没什么味道了。况且接下来还有堆积成山的要事等着叶茨去处理,他也无意再在棋盘上花费时间。
“是我输了。”叶茨意念一动,在棋盘上同时投下两颗棋子,大方认输。
“喵的,叶茨这个胆小鬼,老爷我正要大杀特杀,好好教训他,居然投子跑了,气死老爷我了。小苏合,你跟他说,不许他走,再下一局。”狸华老爷不依不饶地说道。
艾丽丝抱起狸华老爷,揪了揪他耳朵后面的软毛,笑着说道:“你看他都知道自己输了,怪可怜的,您老人家干嘛和他计较,就饶他一回嘛。”
狸华老爷深以为然,他打了个哈欠,把身子一缩,团成一团,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说道:“说的也是,老爷我指点了他这么多盘已经是破例了,再下下去我怕他的小脑袋消化不了老爷我的精妙棋招。”
论脸皮厚度,这一位大概也可以算是天灾等级了。孙苏合心里忍不住想笑。
叶茨长身而起,拱手对孙苏合说了许多表示感谢的场面话。
孙苏合摆了摆手,嘿嘿笑了两声,也随口谦虚了几句。
“苏合先生,这件事情多亏了你的帮助,只是事情虽然暂时了结,但其中还有许多疑点和后续的问题需要处理,不知道苏合先生愿不愿意慷慨相助?”叶茨问道。
喵的,果然没那么简单轻轻揭过,说完感谢就来这个了吗?因为南华子的关系,叶茨这家伙肯定以为我们也对副本拓片牵扯甚深。哎,做好事还真是难啊。不过以这家伙的性格,既然他选择了这种委婉的方式,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dàmá烦了。孙苏合不动声色地问道:“哦,那要如何相助呢?”
“以后如果有需要借重阁下,向阁下咨询的地方,我们会派陈建明来和你沟通对接。”
特意指派陈建明来负责此事,这是不动声色地在表达善意,孙苏合从中感受到叶茨的用心。一开始的时候明明那么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现在却变得温文有礼,看来我的心意确实通过这几局棋润物细无声地传达给了他。所谓“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虽然你这家伙不是小人,我也不是什么君子,不过也算风行草偃明白我的意思了,嗯,乖了乖了。
“这样很好,我们和建明挺熟悉的,说起话来也方便。”孙苏合答道。
“我们还有工作……”
“你们忙吧。”孙苏合巴不得这尊大神赶紧走人。
“再见。”叶茨连同还留在这里的数人,包括虞方平、陈建明以及那位工作组的头头等,一起拱手道别。
虞方平尤为感激,对孙苏合微微躬身,以示感谢。随着所有受害者获救,他的豪赌在经历无数心惊胆战的瞬间之后以最圆满的结局揭盅。他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借助这个机会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续写新的一笔。
“苏合先生,请不要再毁坏房屋了,我们申请预算可是很麻烦的,多谢。”叶茨离开之前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
他猜出那个当街摧毁秘密教堂的人是我了吗?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他这样提了一句,那就说明不会再来找这件事情的麻烦。孙苏合知道这些终究还是建立在自己因时因势苦心营造的强势假象之上。嘿,要是他知道我这个假高手的真相,不知道会怎么样?肯定又羞又气,把一口牙给咬碎。
叶茨一行人坐上早已等在一旁的qìchē,马不停蹄地往分局的所在地开去。
叶茨刚一坐定便联络各个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在车上紧急召开shìpín会议。“检查一下你们的工作邮箱,总局的公文各位应该已经收到了。”
另一辆车上,虞方平立刻点开邮箱,果然看到一份临时委任状。
“他不是一直在下棋吗?什么时候跟总局联络的?而且那么快就走完流程。换作我们,这样一份公文没半个月怎么可能下得来。到底是不一样啊。”虞方平面上一本正经地阅读着公文,心里暗暗吐槽不止。
叶茨神情严肃,平淡的声音之中威严尽显,“接下来的三天,这里的所有工作将由我主持指挥调配。虞局,这三天里你暂时当我的副手。三天之内,我们要把一切恢复正常,记住,这不是要求,这是命令,是军令状。”
三天?这么大的事情,三个星期也未必能搞得定啊。许多人都面露难色,要不是因为叶茨坐镇,很多人立刻就要大发牢骚了。
叶茨自然看得出来这些情绪,但他一言既出军令如山,说是几天就是几天,多一秒也不行。他更有心借助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下传闻中分局懒散的风气。
“我知道这有难度,这是个很大的挑战,我会申请从总局调集部分人手和资源过来协助大家完成这项工作。大家如果有什么想法和建议,随时可以直接和我说,但是,我不想听到任何一句抱怨的话。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了吗?”
“明白!”
叶茨双掌一击,“很好!我期待你们的表现。”
…………………………
车上,shìpín会议结束之后,那位坐在叶茨身边的工作组头头问道:“叶队,您三天之后就走吗?那个假王禹玉……怎么办?”
叶茨双目微闭,答道:“我已经知道shìpín里的那个人是谁了,与假王禹玉无关。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叶队,那人,是谁啊?”
叶茨闭目凝思,心中计划着后续的工作,并不答他。
这位工作组的头头有些尴尬地笑着,一脸患得患失的谄媚。他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若有所悟,压低声音凑到叶茨身边问道:“是孙苏合?”
叶茨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往上一提,算是回答。
这位工作组的头头揣摩着叶茨的心思,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厉声说道:“原来叶队运筹帷幄早就把他看透了。这人实在嚣张无礼。以为他是什么人?呵呵,我看他背后问题还大得很,就应该抓起来,好好审问审问。”
“抓他?怎么抓?你来抓吗?”叶茨问道。
这位工作组的头头顿时僵住,难道自己想岔了?他心里念头急转,赶紧选择一个最稳妥的方式,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叶队一声令下,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义不容辞。”
“那你去吧。”
“真……真的去吗?”
叶茨斜了他一眼,“这位苏合先生至少至少也已经是一只脚踏入天灾层级的人,要对付这样的人,总局也得精英尽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你觉得可能吗?”
“是是是,是我太莽撞了。我这一心想把工作做好……嗨,多谢叶队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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