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发现这主仆俩都有一个习性,请人帮忙都那么理直气壮,而自己偏偏拒绝不得。
卢方与看守牢房的护卫称兄道弟的一阵闲聊,秦清趁机去见仑叔,这里关了许多人,都是些犯死罪的奴隶,他们知道自己的性命不保,绝望而麻木的或躺着,或呆坐着,牢房是一幅气死沉沉之态,秦清在最后一间找到了仑叔,他正坐着墙角不停的咳嗽。
“仑叔?”
秦清趴在牢门外。
仑叔见她一惊,艰难的移到牢门口,又是一阵咳嗽后,才缓缓道来,“阿清姑娘......你怎么来了?”
见仑叔瘦弱的身子,眼眶深陷,喘气困难,完全一幅病态之色,秦清顿时红了双眼,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仑叔先是一怔,忽尔摆摆手,“不怪你,不怪你。”
“仑叔......”她救不了他,她根本就没有脸来见他,但她还是厚着脸来了,一来说声对不起,二来向他保证,要完成他的遗愿。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月。”
“谢谢你阿清姑娘。”
这个时侯他还谢她,秦清只觉心如刀绞,心中太多的抱歉,太多的自责,都在泪水里,都在她的承诺中。
“其实我早就活不了多久了。”仑叔吃力的说来,“这次从矿上下来,我的身体不如从前,我明白,我就担心小月没人照顾,以后你帮她找个好人家......”
“好。”秦清哭着点点头。
仑叔笑了,这个憨厚的男子,笑容那么朴实与真诚,他咳嗽了两声,欲言又止。
“仑叔还有什么吩咐,秦清一定会做到。”
仑叔长叹了一声,“确还有一事,本想瞒着小月一辈子,但是这两天我想了许多,觉得还是要告诉她,你看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给她说。”
“仑叔,什么事?”
仑叔道,“其实,小月并非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秦清听言诧异,但听仑叔又道,“十三年的冬日,因妻快生产了,我去林中打野味,为妻补补身子,然而猎物未打着,却捡到了一个婴儿,这婴儿就是小月,我把她带回了家,当天夜上,妻就生了,但孩子生下来就死了,为了不让妻伤心,我便说小月说是自己的孩子,当时除了帮着接生的嬷嬷,没有一人知道,小月就这样成了我的女儿,因为那天晚上是圆月,就给她取了小月这个名字。”
秦清张了张嘴,想不到小月还有这么一段身世,“后来呢?”
仑叔道,“没过几年,妻病死,我要去矿地,无法照顾小月,就把小月送到了寨子里为奴。”说到这里仑叔哭了,“这孩子命苦,从小为奴,在寨子里不知受了多少罪,可她从来不给我说......这件事,你看着什么合适就给她说,她背上有一块红色迹痕,若她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最好,免得她一人孤苦伶仃。”
“仑叔当时没有打听过吗?”
仑叔叹道,“武陵山这么大,四周的寨子众多,有心而无力呀。”
“等她长大了,我一定告诉她,不管是否找到亲生父母,我都是她的姐姐。”
“好,好。”仑叔又是一阵咳嗽,“如此,我便再无遗憾了。”
“秦清......”这时卢方在外催促了,秦清突然心慌起来,她明白这一走就是永别。
“仑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秦清泣道,仑叔摇了摇头。
“你要不要见一见小月?明日,我带她来。”
仑叔连忙摆手,“不用带她来,看到我这样子,她一定会难过的。”
“仑叔......”
“你快走,在这里呆久了不好,免得连累了你,连累了少主。”
仑叔越是这样说,秦清越是过意不去,到底是谁连累了谁?最后,秦清被卢方拖了出去。
她失神落迫,漫无目的朝前走,卢方见她这样确也心酸,“好了,你别这样子,不就一个......”卢方打紧打住,发现她特别讨厌“奴隶”两个字,“知道你自责,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你留着这条命也挺好,以后帮他报仇就是了。”
秦清步子一顿。
卢方笑道,“想通了,那我们回关雎楼?”
“不,我回奴院。”秦清转过身来,“卢族长,谢谢你。”
“当然得谢我。”卢方笑道,“你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以后有机会,我会报达你。”
“甚好,甚好,哈哈.....”卢方怪不好意思的,又觉得这话怎么如此耳熟,哦,原是罗素也说过,还真不愧是两主仆。
“我回奴院了,你不用再送了。”秦清朝奴院走去。
“我没有送。”卢方朝她喊道,“我只负责看着你,免得你闯祸......”连累了别人,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因为秦清的影子很快就不见了。
“真没规矩。”卢方嘀咕着,“好歹等我把话说完再走吧。”
卢方转身时,但见身后的罗素,他惊呼一声,连忙拍拍胸口,“你想吓死我吗?”
罗素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喂,我终于知道,秦清没规矩是跟谁学的呢,就是你......你慢点,我可是你的盟友,我是做了重大的决定,才选择你的,你对我客气点,小心我反戈哟......”
秦清回到奴院,小月还没有醒,索亚忙问结果,秦清失落的摇了摇头。
连秦清都没有法子,索亚落下泪来。
“阿巴......”小月梦中说着胡话,秦清赶紧查看一番,发现她在发烧,索亚道,“海木送了药来,刚喂她吃了一些。”
“请了医者吗?”
“海木说这个时期不便请医,反而对小月不好。”
秦清明白海木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紧了紧拳头,这个人命如草芥的社会。
索亚还要上工,秦清让索亚先去休息,她来照顾小月,索亚想了想应了,秦清打来水,用帕子绞了绞,贴在小月的额上,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些。
守在她的榻前,看着这个苍白的小姑娘,秦清感到那么的无助,她无声的对她道歉,发现除了说对不起,她真的做不了其他,满心的愧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夜注定是痛苦的,她知道明天将更会难过,她希望小月快些醒来,又希望她不要这么快醒,因为醒来后,她将面对的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明日祭祀,仑叔将会成为祭品。
秦清现在还能忆起祭祀的情景,她撑着头,闭着眼,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上面的人,会因为她而失掉了性命,她颤抖着双肩,轻轻哭泣。
次日,小月的烧退了一些,她醒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喝了药,很快又睡了,秦清叹了口气,在午间的时侯,她听到了鼓声,她知道,祭祀开始了,没一会,她又听到了一阵欢呼声,他们在欢呼什么呢?欢呼杀人吗?她站在门口,朝着神庙的方向,见索亚跑了过来。
索亚站在台阶上,哭着朝她点了点头。
她明白,仑叔走了。
秦清忍不住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秦姑娘。”
等她抬起头来时,却见信使来了。
秦清吃了一惊,信使来告诉她,司马言去咸阳了,要等到春天才能回来,信使给她带来了一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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