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京已尘埃落定,风颜珣身死,风颜珹在逃,皇弟正与左右丞相、宁翼王肃清朝廷,同时清理后宫,这次,才真算是坐稳了这把万人之上的椅子。”风戚染此刻坐在程毅驻军的大帐里,总算是松了口气。“景王筹划了这么多年,竟会如此沉不住气,实在是有些不像他。”苏明颜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实在不太理解,像风颜珹这样一个事事谨慎到极致的人,怎么会在最后一刻操之过急,弄得功亏一篑。“三公子没经历过那种天下大全唾手可得的滋味,”霍君离转着茶杯,他身子后仰倚在靠垫上,半眯着眼睛,语气里仿佛回忆着什么,字句间像是掀开了往事的一角,“万万人之上的权利就在眼前,隐忍几十年,筹划几十年,都是为了这一刻,那种兴奋和激动,让人进入一种不真实的飘飘然里,仿佛已经天下尽握,人尽称臣。能在这种时候把持住自己的人,方才是真正能成大事的,把持不住的,也便就是功亏一篑了,而这世上谋位的有多少,最后真正登位的又有多少,想想便可知了。”说完他将茶一饮而尽,颇为潇洒,又透着一种自豪和不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风戚染将桌上的密信递给旁边的天琴。天琴刚要拿着信退下销毁,霍君离示意她把信给他,天琴看向风戚染,后者点了点头,霍君离已经是主事,给他看看倒也无妨。
霍君离接过信,他的目的并不在于关心瑞京如何,而是为了看贺兰夜之是不是又写了什么让人作呕的东西。一看之下,这个宁翼王果然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信中不时地有什么“吾思倾之嘱托,日夜谨慎,恐有丝毫差错,有负于卿”,什么“夜不能寐时常念卿颜”,什么“今大局已定,盼卿早归”,甚至还有“念昔日执卿之手,顾盼浅笑犹在眼前,只盼归来时能拥卿入怀,风雪不惧”。“呸!”四公子这个“呸”力度之大,感情之深切,让苏明颜都是一愣,段漠云一下子噎住差点没背过气去。风戚染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天色不早,都回去歇着吧。”三个人答了“是”便往外走,刚出了帐篷段漠云便拉住霍君离问方才看到了什么,苏明颜道:“无非是宁翼王诉说了些思念之情罢了,其他的事,并不值得四公子如此动怒。”霍君离没答话,他此刻已经气的像只鼓气的蛤蟆,只想把贺兰夜之踹出公主府。“其实四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动怒,宁翼王说了什么并不重要,公主的回信是如何说的才重要。”听到这话霍君离抬起的脚还没放下,原地转了个圈转身抛下一句“你们先走”又回了大帐。段漠云刚想跟着去瞧瞧,苏明颜拽住他:“别去凑热闹了,在公主身边待着,什么都想知道可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在段漠云身边的人,都会不知不觉的变成他的老妈子,苏明颜一边这样想,一边又有些想不通,公主为什么留下段漠云呢,他身无长处,又单纯的像个孩子,于她而言帮不上任何忙,也没有任何用处,并不像是公主的作风,难道只是因为怜爱?他不明白,对于公主,他始终不明白。每当他以为了解她懂得她,以为自己是与她并肩而立的时候,总有一些事情,能醍醐灌顶的让他看清现实,看清自己与她的距离。公主身上像是始终蒙着一层厚厚的雾,这些年他穷尽所能,也不过是看到她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罢了。
霍君离掀帘入帐,果然风戚染正在写着什么,她抬头看了看:“我正好有事要找你。”戚染停下笔,“信你也看了,除了计划顺利,有件事我方才没有说出来。”霍君离略一回忆:“焕阳?”戚染点了点头:“这件事有些蹊跷,他既没有吃下假死药,又为何会假死,我着实想不通。还有,据信中提到西冷痕所说,匕首离心脏不过半寸,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若说巧合,风颜珹不会派一个连毫无防备的人的心脏都刺不准的杀手,若说是有意为之,又是什么人在帮我们?”“这个杀手,有九成是胥漓。”霍君离走到风戚染的矮几旁盘膝坐下,“我看自打这个胥漓到景王府之后,颇受重用,这次该是出自他的手笔。至于他是在帮我们,还是另有所图,现在还难说。也有可能……”霍君离拖了个长音顿住了,他手撑在矮几上托着腮,一双幽蓝的眼睛望着风戚染:“也可能是爱慕公主呢。”风戚染原被他看的有些脸上发烫,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抓起案上的信笺拍在他脸上,霍君离仍是欠揍的笑着,一边拿开信笺一边偷瞄信的内容,除了嘱咐贺兰夜之不可掉以轻心,就是担心风颜珹逃脱,并没有回应贺兰夜之的鬼话。霍君离一下子心情舒畅,一时间有些忘我,拉过戚染的手:“听说这附近有一处瀑布颇为壮丽,不如明天去瞧瞧。”戚染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有些失神,这双手的指节比他略粗一点,指尖也没有他柔软,握着的力道也大一些,不像他总是轻轻柔柔的,好像生怕弄疼了她一样。“公主?”“嗯?”风戚染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继续写信,“那就去看看吧。”
入夜,戚染一个人在帐中,她半躺在床上望着帐外火盆透进来的跳动火光,眼睛渐渐合上,一阵不易察觉的风从耳边擦过,戚染一下子警觉起来,有人从后窗进来!她依然闭着眼睛,手上却已经凝了内力,全神贯注的感受着空气的流动。寒风乍起,戚染掌心一转身体错开利刃往床里顺势倒去,握着凶器的手微微一顿,寒光一转逼近她胸口。戚染侧身滚开双掌内力猛的拍下,不过一瞬人已立在床边。“本宫还真是低估了你,来的挺快。”黑影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利刃破空朝戚染脖颈而来。
戚染向后急退,瞥见身后就是案几,她向后一踏微微腾起直直扑在了那柄匕首上,利刃穿透了她的肩膀,温热的血沾在拿着匕首的手上,邪月一下子呆住了,他猛的松开手后退一步,风戚染会主动撞上他的匕首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你……?”大帐外的天琴和玉棋早就听到了声响,急得团团转,不停向帐内张望,无奈公主早就吩咐过,对邪月的“小花招”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邪月来找她,不可阻拦也不可声张,更不可让几位公子知道,否则严惩不贷。以至于此刻两个人心急如焚,却不敢违她的令,只守在帐外仔细听着动静。
“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戚染没有拔出匕首,只是后退了几步坐在案几上。邪月警惕的眯起眼睛,他仍站在原处,甚至扔保持着后退的姿势,准备随时逃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若是要忏悔,到九泉之下跟若姐姐说去!”“你就这么相信阮君寒?相信我杀了你姐姐?”戚染语气里有些无奈,“你可曾去查证过?只凭她死在我府上便是我杀了她?我一个杀人凶手,为什么要留着她的信物?我是有愧,愧在没能早点看透她的心思救下她。”戚染自袖中拿出玉扇,黒菩玉的扇坠映着帐外透进来的火光轻轻摇晃着。“什么意思?”邪月的语气有些松动,双眼紧盯着那枚玉坠。“不如听我讲讲,看这个故事和阮君寒说的有什么不同。”戚染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伤口,暗中运气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免得话还没说完血先流光了。
“王爷,切不可气馁,卷土重来未可知。”血不断涌出打湿了后背的衣衫,胥漓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他将风颜珹带出王宫,两人趁夜色躲在一条废弃小巷的杂物堆里。“卷土重来?山穷水尽,本王已是无路可走了。”风颜珹目光呆滞,颓然坐在墙角。“王爷,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可以到北奕去,借北奕再谋事。”“北奕?”风颜珹自嘲般的一笑,“你以为北奕王那个老妖怪会帮我?我已经是一颗失去价值的棋子,他根本不会帮我,甚至还会用我的人头和风戚染做一笔交易。”“不,王爷,”胥漓目光坚定的看着风颜珹,他必须要让风颜珹跟他一起去北奕,“我们手中还有筹码,有了这个,我们就有和北奕王谈条件的机会。”筹码?风颜珹眼中突然一亮,对了,他们还有风戚染的信物!足以调动尧华所有军队的信物!“胥漓,本王果真没有看错你!走,我们先找个地方给你治伤,然后离开尧华。”离开尧华,听到这四个字胥漓心中有些酸涩,主意虽然是他提的,但是从今往后,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或许,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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